尸体的爱

看着身边的师父李彦博聚精会神地检查着刚刚公安局送来的尸体，助手小依想着四个小时前公安局的王涛对师父说的话：“李法医，这次的死者赵海可能牵扯到当地的一伙黑帮组织——洪雷帮，所以想请您能尽快检查分析出死因，找到一些重要的证据。”说完王涛便转身走了。小依自从大学毕业后在师父身边实习，一年了很少见到这个成天脸上带着笑，一见她总是取笑她是矮冬瓜的王涛会露出这种严肃得让她紧张的表情。李彦博见她如此，便摇着头说：“王涛有一个16岁的妹妹，三年前被洪雷帮的一帮地痞奸杀了，虽然找到了凶手，但是只抓到一个。从此之后他一碰到洪雷帮的案件就这般样子。别愣着了，开始检查吧，准备记录数据。”小依回过神来：“哦，知道了师父。”

李彦博仔细地检查着死者身上的每一处伤痕，“死者赵海，男，四十五岁，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一点到两点。身上有多处十年前左右到最近的不同程度的旧伤，多为利器划伤。最近的伤痕是背部、胳膊等多处瘀伤，可能是外力撞击或与人斗殴所致。致命伤是腹部一刀，长四厘米，死因是失血过多而死。不过……”李彦博突然停下来，皱着眉头盯着腹部的那个伤口看。“怎么啦师父？”他摇了摇头说：“伤口与资料上的那把刀是基本吻合的，但是我总觉得这伤口有点奇怪。小依，你先别记了，去……”这时，门口吴姐在敲门，打断了他的话：“李法医，死者赵海的家属说他们要领回死者的尸体。您看……”师父依旧专心看着尸体没说话，同事们都知道，李彦博一碰上工作和尸体上的问题时最讨厌别人烦他。看着吴姐站在门口焦急尴尬的表情小依放下记录本对李彦博说：“我去看看吧。”

一出门吴姐就拉着小依的胳膊说：“小依，我知道李法医最讨厌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别人来打扰他，但是死者家属坐在大厅里不肯走，还一直吵着要见李法医领回尸体，我们都没辙了。”小依转身看着师父正专心致志地检查尸体，便说“师父他现在好像遇到想不通的问题，还是我去吧。”

还没到大厅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是死者的家属，我凭什么不能带走我丈夫的尸体，你们凭什么拦着我。”“李法医正在检查尸体，而且这不是你想带走就能带走的。”一走进去便见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女在和工作人员大声嚷嚷着，眼看着工作人员和她解释她也不听，已经呈现不耐烦的状态了。女人身边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孩子的样貌和赵海有六七分相似，静静地站在一边。小依走上前去说：“我是李法医的助理，尸体现在还在检查过程中，你们是不能随便带走尸体的。你要是想带走的话就要等检查结束，公安局会办理的。”“我老公是黑帮的小罗罗，肯定是和他们那一帮狐朋狗友出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被人砍死的，有什么好查的。”小依没有回答女人的话，看了一眼面前的小男孩，眼睛红红的，强忍着泪水。“我们站在大厅里也不是办法，去会客室聊聊吧，小朋友好像也挺累的。”那女人低头看看儿子可能是想起最近两人都没休息好就点了点头。

转身给他们泡了两杯茶，小依问：“孩子现在读六年级了吧？”“五年级，他身体不好，入学比别人晚一年。”把茶递给她说：“孩子看得出来很懂事。刚刚都没有在你面前流泪。”那女人看了眼孩子，眼圈渐渐红了：“小磊成绩很好，也很懂事，还好不像他爸。他爸入什么洪雷帮，十年时间里我和孩子天天提心吊胆，他还会经常带点伤回家，现在还被人杀了。我早就说离开这里回老家，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你们为什么这么急着领回尸体，之前不是说好要等检查结果出来，案件结束吗？”她双手捂着杯子，低着头说：“他的死因很明显，没什么好检查的，我也不是想为难你们司法鉴定中心，而是我打算把赵海的身后事办了，早点领孩子回老家，总比呆在这里伤心强。”那女人现在的情绪稳定下来了，没有之前的那般激动。看着小磊，孩子很安静，听着母亲讲话。小依看着他说“小磊，你觉得你爸对你好吗？”小磊看了一眼母亲说：“我知道爸爸做的事情不对，但是爸爸是一个好爸爸，他对我很好，说我长大了要当律师，不要像他一样。妈妈，我们再等几天吧。”说完他母亲便哭了。小依说：“大姐，你再给我们几天时间好吗？”

送他们出门之后，回到办公室，刚进门，李彦博便冲进门说：“小依，马上把司法鉴定中心有关自杀的全部资料给我找出来，拿到我办公室。”说完便关上门走了。自杀？难道赵海是自杀？不是说是斗殴被刀刺死的吗？边想着边上档案室找资料，一刻不敢耽误。

自从把一大捆档案拿去李彦博办公室之后他就没空闲过，在办公室看完档案之后就马上回去重新检查尸体。小依抬手看了看手表，从早上的八点开始到现在将近七点半，师父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分钟，小依现在终于再一次理解为什么吴姐他们背地里叫李彦博“机器人”了。

“小依，打电话给王涛，说赵海是自杀身亡。”啊？真的是自杀？小依有点不敢相信。“师父，真的是自杀？”李彦博盯着她说：“你这是不相信我的检查结果？之前我就觉得赵海腹部的伤口角度有点不对，觉得有点像是自己刺自己造成的，所以让你去找资料再确认一下。经过再次检验尸体的结果就是赵海是自己握住刀柄刺死了自己。”“但是师父，赵海为什么要自杀？”李彦博脱下手套说：“这不是法医的工作，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所以我才让你打电话给王涛啊。”小依明显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哦，我这就打。”

电话刚响了一声，王涛接了电话，“小依，结果怎么样？”话语中似乎有些着急。“刚刚检查结果出来了，赵海是自杀。”王涛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原来真的是自杀。”小依听得稀里糊涂，“王涛，什么‘原来真的是自杀’？”王涛说：“我们查到赵海最近财务状况很不好，而且一个月前被检查出了肺癌晚期，一年之前他买了巨额的保险。在超市也拍到了他买了那把刺死他的刀。所有的证据放在一起我就觉得他可能是自杀想骗保险金，毕竟他妻子工资低，儿子身体又不好，他是家里的经济支柱，如果他死了，他们母子生活很艰难了。”讲完这些之后他又一声不吭了。小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想开口安慰他时，听到对方挂断电话的“嘟嘟……”声。小依看着手机，想着，看来我错了，王涛还是那个讨厌的王涛。

在赵海的妻子和儿子来领回尸体的那一天，他们两个明显狠狠地哭过，两人都双眼通红。小依上去搂了搂大姐，不知道自己怎么安慰她。她笑着看着小依说：“其实知道他最后都在为我们两个着想之后，我就在想原来他一直都很在乎我们，想让我们过好日子才会这么铤而走险。我嫁给他值了。”